终于写出来哩!还挺长的,主要有以下内容:

创作

2022年我画得依然不多,大概一个月一张都没有达成。对我而言,创作就好比把作品包成礼物送给观众,创作手法(比如绘画、游戏制作、音乐等)是礼物的包装,作品的理念与核心才是其中的礼物。我喜欢画画,且主要以画画进行创作,但我并不把它当成我的全部,它只是礼物的包装,而包装之内的东西才是更为重要的事,也是我更愿意花费时间去琢磨的部分。

包装之内的东西,留待之后的部分去讨论。对于画画这门技能本身,近年我在上Krenz的三门绘画课,在画出能看的东西方面,我会逐渐具备够用的技能(但距离好看还很远,只是能让人看懂画的是什么。追求好看的路是永无止境的,我也志不在此)。现在最大的弱点依然是透视和场景,虽然这门课是最早上的,但作业一直没画完,也总觉得不太好吸收。2022年有尝试着做了一些水彩写生,但还不够成熟:

在南昌出差期间用迷你本画的小写生。迷你本意外的好用,能让人思考在这样小的画幅里应该保留什么、省略什么。

构成课是在今年上半年上完的,当时恰逢上海静默,在家的这三个月让我有了完成大多数作业的时间,这门课让我收获颇丰。在最后几节课期间,上海陆续开放了,我也跟着复工,没有完成大作业。下半年报名了色彩与光影,然而加班比想象中多了些,迄今为止还没把课程本身看完,我打算在春节假期间完成色彩课的作业。

近几年,我一直被“不知道想画成什么样的风格”所困扰。我在前几年已经养成了一种比较偏向写实风格的厚涂画法,这个方法我已经非常熟悉,能很快画出图来,但这让我不太满意。写实的风格与我本人的观念是有所关联的,这几年我的观念有所变化,希望能找到一种更加抽象一些的表达风格,也做了一些尝试,却一直没有达成新的风格。在完成色彩课的作业后,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会有所进步。

除了以上课程相关的内容以外,2023年,我想继续试着去刻画场景等非人元素,学会如何完成一副没有人物的作品,且能让其耐看。另外,我也想学习一下建筑方面的知识。

关于故事的创作

我的绘画是为了故事服务的。这世上很少有我喜欢的故事,我最初开始创作的目的就是“做出自己想看的故事”。故事必须有发生的舞台,舞台即是世界,而想要创造一个世界,就必须了解现实世界。

最初,我只是设想了一个自己想看的故事。为了完成这个充满了阴谋、战争、苦难、斗争的故事,我开始了阅读与学习,然而越是深入研究,越是觉得依然不够。整个故事变得越来越庞大,太多元素被我塞进一个故事里,我又不满足于这些角色们只能拥有这样一种人生,于是,我让他们在不同的世界里诞生了诸多故事,把很多个元素分给了不同世界的他们。所以,我的创作里总是有几个很相像却又有些不同的角色,正是不同世界里的他们。然而,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成一个故事。

导致我始终创作不出来的原因,是我总觉得一定要具备一定认知后才能去创作故事,否则作出来的就只是放弃认知、随便地自我满足的故事,这与我的目的相悖。然而,我所以为的“读几本书就能理解”的内容,又总是有关于“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真理是否存在”一类的终极问题的讨论,对于它们的学习是永无止境的。如果我能想出来那些答案,最好的行动也就不再是创作故事了,而是用其他行动把答案铺设到现实里去、告诉给更多人。

另外,故事是通过矛盾—解决矛盾来推进的,表达理念就需要把主角设置在正义的一方,再设立一个代表错误的反派,随后让主角去打败反派,声称自己的正义性。曾经,我可以接受简单的“正义打败邪恶”的故事,现在,我对于“正义”与“邪恶”本身有了拆解的能力,那些简单的对立无法再说服我:正义者可能是意识不到自身压迫性的伪善者,邪恶也许是为了保护某种东西、弄脏自己的双手也在所不惜的人。我无法再让主角轻而易举地打败其他人来证明自己的正确,这种做法会让我觉得我很自大,因为我只不过是在幻想自己可以平白无故地打败另一个立场的人而已。

中途,我也有被朋友鼓励,觉得“管那么多干什么,就是因为我总是想太多,又对自己有莫名其妙的要求,才一直没有产出。不要在意作品有什么意义,完成比空想重要!”也并非没有尝试过这样做,最后仍是不了了之。我看似迷茫,内心之中其实早有不可动摇的决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强迫自己快点出作品,在实行过程中就是会觉得“时候未到”,就是会觉得“这都说服不了我自己,现在做出来的故事是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不值得我为此花费力气”。这并不是说两句“不要被意义绊住脚”就能劝下来的,而且“不要在乎意义”并不是绝对正确的事,只是部分人的正确,但不是我的。如果硬是去创作,幻想出来的东西只是对现实的拙劣模仿,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集合起来,然后把“现实”、“硬核”之类的感觉当做某种品质保证的标签一样,“啪”地贴上去。我不想做这种自我满足的事。

所以,目前我所能做的,就是一边继续阅读学习,一边完善各种故事的设定,偶尔画些碎片般的情节或场景,来抒发表达的欲望。我也不是认为一定要完全理解一切才能开始创作,那样的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作品产生。但是,距离我达到自己认为“足够产生作品”的认知水平,或许还有一到两年的时间吧。

2022年,在失乐园和DoD这两个故事上还是做了些工作,前者已经确定主题为“有关乌托邦发展史的故事”,后者则诞生了一个重要的新角色,世界观设定也大有进展。其他故事多多少少都有点修修补补,但都比不上这两个的内容增量。

DoD的剧本与设定,都是在今年完成的部分工作

DoD是一个关于遥远的42世纪的科幻故事,我想把它做成一种探案的AVG游戏。2022年时,我决定把DoD作为重点来努力,但是随着设定的完善和剧情的调整,却又发现它讨论的问题太深了,并不是能很快做出来的作品。今年原本就打算继续阅读哲学,或许对DoD的完善也会有所助益。

失乐园的剧情整理。找到了一个好用的app叫故事织机,正在上面慢慢梳理剧情顺序与逻辑。

失乐园则是关于天使与乌托邦的故事,我希望能画成漫画。在2022年,我阅读了《乌托邦思想史》,对这个故事的完善有了很多想法,还没着手去实施。即便故事完成了,画漫画对我而言还是有诸多困难,所以这个故事的诞生恐怕还要更久。

关于概念的创作

我曾经只为了故事而创作,无论画什么,最终都会试着把画面融入进某个故事里。近年,在阅读时有了诸多感慨,也觉得绘画本就该作为一门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的技能,我开始单纯地描绘一些没有剧情、只是体现概念的画。2022年画了很多关于Deadrose(死玫瑰)这个概念的作品:

灵感就来自于Unpossessed的《Deadrose》这首歌。我想要表达的是一位可以作为玫瑰绽放的女性,心却已经死去,自愿在盛放时消亡自身的瑰丽。并非是想要在自己最美的时刻自杀之类的故事,而是她拥有瑰丽,却否认瑰丽的价值,与这个追求瑰丽的社会背道而驰,选择将其他东西视为更高的价值。她选择了自己认为的道路,但在社会眼中却是“本可以成为玫瑰,为何选择自我消亡?多么可惜。”

如果不去言说故事,只在一张图里表达这些内容,或许就是描绘“虽然是美丽的,但却是反叛而带刺的(总是带着武器),表情也并不乐意做成别人爱看的女性该有的微笑”一类的元素。

画了很多张,却还是少有满意的,之后或许会继续尝试。也希望能表达出更多概念与属于我的审美。

被遗忘的作品集?

我在21年接触巴什拉时,曾说过我打算出一本作品集,内容是阅读巴什拉时脑海内出现的景象。我没有遗忘!在做了!这本作品集的内容在经过调整后,成为了“哲学阅读笔记”。因此,阅读哲学就是我在推进这本作品集的进展,而这本作品集的完成恐怕也得等到我对哲学有了整体性的理解与把握后。关于近年在哲学方面的进展,请参考后续段落。

阅读与学习

阅读与学习是与创作同等重要的工作。22年,我对于自己学习的目标是对哲学和艺术有一个框架性的认知,前者通过阅读勉强达成了,后者也在阅读与逛展中勉强达成(主要是现代艺术部分,古典艺术没怎么看)。

这一年我重拾了学习的热情。为了创作故事,我曾雄心壮志地决定要学习一切,后来我意识到世上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全用来学习,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学完,为此我很灰心。由于种种因素混杂,19-20年的我都很沉寂,有在努力修复精神,但总有种凝滞的感觉。21年,我注重内观,想要从自己内部的思维结构上进行调整,也算是为22年的变化打下了基础。在22年这一年内,我的精神变化天翻地覆,可以说比前三年的变化总和加起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上半年的静默期间,我通关了《死亡搁浅导演剪辑版》,其中有一名叫做心人的角色。由于某些原因,他的生活由21分钟的清醒时间和其余的昏迷时间构成,他有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发言:在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在21分钟内完成。

游戏中的心人。

这令我茅塞顿开:人生不就是由很多个21分钟组成吗?庞大的目标,只要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去实行就好了,做一点就是进步一点。这其实是很多GTD理论的基础,但看过再多理论,却还是需要一个打动心灵的契机来真正吸收理论,《死亡搁浅》的这一段就是我的契机。心人是一个热爱电影和各种文化作品的角色,这也是游戏监督小岛秀夫本人的特质,这鼓励我去摄入了大量的电影作品:

今年的书影音记录在玩《死亡搁浅》的5月爆发了。7-9月是精力透支后的瘫下期,10-12月则在加班。

这一年还看了很多未明子的视频。我非常佩服他,尽管我不在所有观点上都赞同他。在学习哲学的时候,他的解读给了我很多想法。他的主义主义囊括了世上的大多数主义,为它们各自定位并解读,这是我曾经想做而未能做成的事,他将其完成了。他坚持的观念也是我本来就有的观念,只是我在与周遭环境妥协的时候,他将其坚持到底,这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他的实践姿态给了我很多动力。他的意识形态分析,让我明白“原来我总是在做的分析,并不是我太轴或者想太多,而是意识形态分析啊!”他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些或许不是他本意,但我还是很感谢他。

除此之外,22年的几个主要感悟,请听我一一道来:

观念的冒险

犹记得大学临近毕业时,以及刚刚开始工作时,我最大的恐惧是“为什么必须选择一种工作做到底呢?”我的一切可能性都必须收束起来,把自己塞进唯一的一种模具,人生一眼望得到头,没有在实践中深入学习其他领域技能的机会……在这个年纪,我最渴望的是冒险,然而现实要求我即刻进入保守的人生,这令我痛苦。这也是我会让角色们在不同世界产生不同故事的原因:我此生只能被如此限制,可是角色们却不必要有这样的限制。

在工作了几年后,这个问题终于解决了,解决方法还是老话:读书。我并不是指故事类的书籍,前几年我读过小说,它们只是暂时地让我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读完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是哲学。

在哲学中,人可以去遍历不同的观念,在不同观念之间跳转。这要求人真正去理解与自己不同的其他思想,不是单纯地否定异见以塑造自身,也不是把异见隔离起来、在安全距离观察,状似可以理解,其实却像参观动物园。应该做的是切身地把异见融入自身,去思考“从我要如何抵达他”。此举冒着自我解体的风险:如果我可以接受任何异见,那么我否定什么、肯定什么?我是什么?既然我知道如何抵达他,我如何保证我不会成为他?

早在多年以前,我就想做这件事,然而常年积累下来的结果,却是我变得无法言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我还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直觉上,我开始喜欢那些“保持你的自我”一类的概念与作品。直到今年上半年,远山老师送了我《德米安:彷徨少年时》这本书,读了之后我确认了:因为把自己作为各种异见的容器,是活不下去的。要活下去,需要的是为自己斗争的意志,这就必然要选择一种有利于自己的立场与倾向。如果对一切都平等看待,就会失去斗志,变得无法存活。因此,放弃自我来观察整个世界的做法,不是我这种要为生存担忧的人有闲情去做的事,可以说是“神”之类的无需为生存担忧的存在才可以做到的。

因此,我决定,要选择并坚持自己的观念,重新变得主观,重新拾起斗志。恰好2022年的上半年,在静默期间我玩了很久的老头环,里面有个概念叫“重新诞生”,虽然在游戏里是洗点的意思,但描述我这个状态也挺适合。当时,我根据德米安这本书里的一段话,画了这张图: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人要诞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鸟飞向神。神的名字叫阿布拉克萨斯。

而“保持自我”之所以如此吸引我,是在理解了以上这一点之后,再结合环境去考虑:当我选出了自己的立场和做法后,我确信了这是一条不会被家人和朋友支持的路。他们总是希望我幸福,这恰恰使得他们无法理解我,只会期待着我忽然有一天不再固执、“开悟”,随后与他们一起营造“幸福生活”的图景,一代又一代地持续下去,期待某一个后代达成阶级跃升。我拒绝这种做法。身处在这种环境下,我必须要坚持自我。

一旦决定要“凭自己的意志去塑造一个主观的我自己”,我就变得鲜明而坚硬,与先前那种“无论什么观点都是合理的”的模糊状态完全不同,原本可以接受的事也会锱铢必较地提出了,我的性格会逐渐变得严厉,这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这期间,《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的尼采的精神也给我提供了支持,效果很猛,让我逐渐明白为什么会说尼采与法西斯有所关联,这无关尼采本人的政治立场,仅仅是那种“让弱者们闲言碎语去吧!强者本不必在意他们!”的强力精神,到了不同立场的人们手里,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这也让我警醒,在强化自身意志的同时,不能过火到独断的地步。

西方哲学

从21年接触巴什拉的作品起,我正式打开了哲学的大门,这一阅读任务持续至22年。这一年,我完成了《非理性的人》的阅读,在继续阅读《现代西方哲学十五讲》的时候,感到这本书还是需要一些基础,于是去上了人大张志伟教授的《西方哲学十五讲》的课程,总算有了大致的了解。“对哲学有一个框架性的认知”是我在22年初定下的一个新年目标,这下勉强算是完成了。

小时候,在接受了义务制教育中鼓励独立思考、要对教科书有所反思、“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等的灌输后,我逐渐养成了反思的习惯,总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坚持。后来的许多年,我会根据观察到的东西自行思考,并总结出种种模型。我本来对哲学完全不熟悉,而且厌恶那种一定要说黑话的奇怪行文。在22年,对哲学有了大致理解后,我才意识到,哲学黑话是因为哲学家不得不如此说话,而哲学提供的正是持续思考的精神,也是一项可以让我整理思维的工具。此前我所做的“反思”与“建立模型”有些类似哲学思考,只是太过野路子,不成体系,而哲学之中有前人作了与我相仿的思考,且已经走得很远。比起自己胡思乱想,直接阅读这些作品更有效率。

与此同时,我自己制造的模型变少了。主要原因如下:

  • 没有时间去写随笔,找不到停下来思索整理的空隙;
  • 随着我思维的复杂程度增长,想法实在是太多了。以前能够轻松从众多想法中脱颖而出、进而被构建成模型的念头,现在随时都在冒出来,我不可能每个都记下来,从它们之中再挑选值得深入的念头的标准又提高了。既然作为素材的念头都提高了质量,那么模型的质量与复杂度也就提高了,这需要更多的时间精力去阅读和写作,而时间与精力恰恰是我所缺少的东西;
  • 阅读哲学内容相当于对整个思维体系大动干戈,上个月的想法到了这个月可能都被扬弃了,变得不值得书写;
  • 接受了西方哲学史的逻辑后,一切都在找到它们可以被放进去的框,整个思维模式被西哲的框架规整了,失去了原本自由散漫的模样,野蛮生长的概念们逐渐消失。比起自己胡思乱想,找到对应的框把自己装进去更便捷。接受西哲,也意味着我同时接受了西哲的问题,然而这还不是现在的我有余力去思考的东西,得等我吃完了西哲、能够迅速调用相关知识的时候,再去考虑这种问题。

在23年,我打算继续深入了解黑格尔、现象学与拉康。这三项无论单独拎出哪一个,都能读很久,我也不知道具体能完成到什么地步,尽力而为吧。

有限的精力

2022年另外取得的,是对精力的认知。精力并不是无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期时那种仿佛无穷无尽、不断涌现的精力会逐渐消失。尤其是对于选择了独自生存的我而言,可以预见,在三四十岁、自己没有取得社会意义上的成功时,身边人都成家生子、拥有财富的情况下,生存的意志也会变成一种需要我努力去维持的资源。在那之前,我必须让自己足够坚强到可以面对这一切。

我已经不会以自己无法全程在努力而责备自己,因为那个“我应该能够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的幻想图景并不存在。这减轻了很多压力,但我对于精力的使用还是有些问题:我经常在上头的时候猛地用力,随后透支了很多精力,接着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无法动弹。比如上方那张2022书影音趋势图,7-9月就是我的透支后瘫下阶段。在2023年,希望能把这种“上头—瘫下”的两级震荡状态调整为持续而平和的行动。

关于精力的回复,目前我还是通过享乐来达成。虽然我质疑当今的审美与享乐模式,但既然我是在这个社会下被生产出来的人,也避免不了享乐模式的被影响。我通过创造而不是消费来获得精神上的享乐,可是我依然向往美丽、精致的食物、有趣的活动。我曾经会在这一点上责备自己,现在我也放弃了。既然是深深刻印在意识的底层架构上的东西,大概率是无法通过简单的手段快速改掉的,不如反过来利用它,当做恢复精力的工具。与其批判自己、活得不自在,不如尽快去完成享乐,恢复心情,转头继续努力,这些事情并不冲突。

在符号系统中的位置

上段所谓“质疑当今的审美与享乐模式”,是指我不再能从多数作品中获得满足,也不再能从色情中获得享乐。所谓“不再能”即指:我以前是能够从中享乐的,我曾经日复一日地幻想和描绘两位原创角色在不同世界中在一起的情形,这给我带来源源不断的兴奋,而如今我对此失去了兴趣。

这让我总是感到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或者说,我认为所有人都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但人们总是拥有一些能够与他人亲近的特点,我却好像缺少这种东西,这让我惶恐,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弄错了,也总是在试着用什么作品来概括自己的喜好。

我似乎始终是我所生活的环境的少数派,找不到共同话语,不知道自己应该被归在哪一类。我没有成为“女生”,对于和别人一起上厕所这件事感到困惑,无法融入班级里的女生小团体,对流行的东西不感兴趣。我没能加入“同人女”或者“百合豚”、“宅男”之类的群体,我不以性别为喜好作品的评判标准,什么题材都能接受,唯一的评判标准是作品是否有趣。我没有成为向往爱情的人,无法和周围的很多人共鸣。我没办法找到我是什么,只能在与外界的接触中不断明确“我绝对不是这个”。而外界则将这种种很常见的标签化为了“规则”,当我被动地成为了例外,与他人的交流中,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对我说“你肯定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吧”,特地提出异议都显得矫情。

我追求一种概括自己的方式,不概括自己,要如何对他人解释自己呢?不解释自己,招致来的只有误会。我曾被不同的网友分别认为是自由主义者和网左,这让我觉得很好笑,同时又感到无所适从,因为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得出了这种结论,也不知道从何去解开这团乱麻般的误解。曾经,我还可以在简介里写“我喜欢蒸汽朋克”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来介绍自己,可现在,我的审美又变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自己。

我也有对其他作品表达认同,譬如我很喜欢厄休拉的作品,觉得那样的作品替我言说了我认为的正确。22年,我才有些明白,社会中存在一个由符号构成的体系,这种符号主要是语言,语言并不能真正概括所有存在之物,只有最为通用的、大多数人都会感受到的东西,才会化为最流行的用语出现在公众话语里。厄休拉作为一个有名的作家,用她的作品把一些概念在符号系统里注册了位置,而这个位置是我认同自己会去坐的。我认同的位置不多,我有很多的其他部分无法被语言捕捉。然而,既然意识到了“人们都在找位置坐”,那么就可以进行二阶思考:为什么一定要找位置坐?这个位置是什么?放置这些座位的场景是什么?那个场景也是被构筑的,那么为何还要遵从这套规则?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想明白这套逻辑,但我的直觉与疲惫感让我的行动先于思维,我放弃了对外界解释自己,也就是放弃了在符号系统里找一个位置去坐。然而,22年我又意识到,如果想要作为创作者去表达和传播自己的想法,就必须注册一个自己的位置,把那些陌生的概念变得大家都能看懂、可以接受。好比很多人在一些影视作品出现以前,就已经想到了可以存在以强势女性作为主角的作品,然而直到这种作品被广泛传播后,“大女主”这个概括性的词语才出现在公众话语中,也就是这种概念在符号系统里得到了注册。这种注册会产生偏移,为了让公众理解,大女主依然需要在一个爱情故事中出场,而原本她其实是可以脱离爱情的。但不去注册位置,就无法被广泛传播,注册的结果利大于弊。正所谓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工作

每当提起“创作是我的梦想”时,人们总是会鼓励我:你应该去追求你的梦想!在刚开始工作的那几年,我也确实感到非常压抑,对别人进修艺术的动态羡慕不已,哪怕是别人在通宵赶作业,也让我觉得“如果可以让我得到更好的学习资源,这样的辛苦我也愿意承受”。在工作的痛苦中,对梦想的渴望抑制不住地疯狂生长。

然而,我是一个不会放弃工作去追求绘画的人。可以这么说:尽管我满心喜欢创作,可是我的另一部分同时也满心想要做些什么,这部分与创作的梦想同等重要。工作给了我很多东西。正如开头所说,绘画只是一门用于表达的技能,而表达的内容,要通过绘画以外的渠道去获取。工作就是这样一种渠道:通过与供货商打交道,我能理解一些商业的逻辑;身在工业之中,我能了解到工业的运作方式;亲自去工厂流水线上工作过一阵,我也能亲眼见识到部分工人的生存环境;处在职场之中,我能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在开展项目的过程中,我意识到了社会资源的流动;在接触各种法规和相关部门时,我感受到了我们能切实地对政策施加影响……我必须像这样接触现实、活在现实里,才能拥有稳固的根基,以更好地造出幻想。

我也不会放弃劳动。我不向往不劳而获的生活,不想过上和朋友理所应当地扮演着自己应该是的角色、互相营造充满艺术与哲学气息的浪漫氛围并沉浸其中的日子,更不想找什么人一起互相在对方身上投射自己理想中的对象,从而过上“幸福生活”。这些我通通不想要,毫无兴趣,令人厌烦,且我尤其讨厌别人默认我想要这些玩意儿。我情愿将自己从幸福中放逐,从惯常的生活中放逐,走上一条追求的不归路。这是我当下的选择。

为了支撑我想做的事,我需要各种资源,需要能够对世界施加影响的路径,这都是工作可以提供的东西。我现在所走的路,基本上满足了我小时候的设想:我觉得军事、政治、农业和科技是最需要保障的产业,一是加入这样的产业可以为人类做贡献,二是干这种工作就能保证战时都有饭吃。由于这些质朴到幼稚的想法,我决定自己的工作就该干这些正事,如今我的确在医疗器械产业(勉强和科研及医疗沾边)里干活,这使得我在疫情期间仍然能获得生存资料,对于我的家庭条件而言是非常必要的。我做出了我的选择,世界也给了我想要的东西。

工作与梦想的二分,也是一种虚假的二分:梦想就是一份工作。梦想需要我去分配精力,去思考需要什么技能与信息,去组织所有必须之物,去规划时间的安排,最终做成一份产品呈现给观众。这过程中需要的,全都是我在工作中能得到锻炼的技能。想要把梦想做好,就得用工作的思维来运作梦想。

在22年,我不再为“无法抛下工作去追求梦想”而痛苦,因为它们没有孰轻孰重,全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全都要!在下半年,这种想法就推动着我在工作上更加积极了,加班变多其实是我自己安排的结果。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我在工作上的项目并不顺利,好在还是能获得足够的资源和自由度,今年开始的努力不会那么快见成效,明年或许会有收获吧。

2023的计划

  • 绘画:
    • 完成Krenz三门课的作业,吸收其内容;
    • 多画写生;
    • 对建筑进行了解;
  • 阅读与学习:
    • 哲学:继续阅读黑格尔、现象学、拉康相关的内容;
    • 根据上述情况和创作内容,适时增加新的学习任务;
  • 工作计划就不在这里写了;
  • 其他:
    • 摄影器材和乐器二选一,开展一个新的兴趣;
    • 拍点体现自己审美的写真,记录现在的自己,然后去剪头发。

终于写完了!没想到能啰嗦这么多。感谢看到这里的你(真的有人看吗)!新的一年,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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